盛了一碗御厨房特地熬煮的香菜鲫鱼粥给她,谁知鱼粥刚进到面前,便见皇后娘娘捂着鼻干呕起来……
德言大惊,一旁早有宫人飞奔着去传了御医来,湛蓝靠在明黄色迎枕上,隔着幔帐盖着鲛丝帕给他诊脉,片刻只听御医喜不自禁的大声恭贺道:“恭喜皇后娘娘!皇后娘娘这是喜脉!”
一旁立着的德言起先是大喜过望,但稍倾便脸色惨白,整个人瘫倒在地……皇后娘娘被禁在宫中闭门三个月,皇上未曾踏入一步,何来的一个多月身孕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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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言能想到的,宫里各处当然都能第一时间想到。
掌管敬事房的一众太监第一时间被太后锁了去,由册校对,再三确定皇帝最后一次来凤翔宫是在三个月之前。
再锁了凤翔宫一众守卫去打,没有人见过可疑男子进出,但皇帝也绝对没有驾临过。
太后娘娘亲自带人来凤翔宫,气势汹汹的捆了德言与一众宫人。
湛蓝下床来迎,跪在太后面前求情。
太后气极,拍桌怒声骂道:“大夜国开国以来从没有过这样的龌龊事情!皇上待你们上官家还要怎样?上官封屡屡犯上,触怒圣颜,他教的好女儿,做出这等下贱事情!”
“臣妾没有。”湛蓝低声缓缓的说,“朝堂之事臣妾不敢过问,也无法问,但臣妾敢对佛祖菩萨发誓,这孩子是慕容谌的……他知道。”
是慕容谌给她的孩子,在迎娶她的院子里,洞房花烛,他唤她夫人,不管是为了什么,这是慕容谌给她的孩子。
“你这贱妇还敢抵赖!”太后冲上去重重给了她一巴掌,两个嬷嬷立刻上来扭住她,将她扭回内室看押了起来。
湛蓝伏在窗边榻上,脸上辣辣的疼,人却木木的。半晌门吱呀一声,湛蓝猛的撑起身向后看去,却果然不是她盼的人。
德言被放回来了,一言不发的走到她面前跪了下去,低着头轻声道:“娘娘。”
湛蓝坐起来,愣愣的看着她。
太后盛怒如此,德言就算不被千刀万剐,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,毫发无伤回到她身边。既然她回来了,那么放她回来那人一定比太后娘娘更为尊贵。
这宫里比太后娘娘更尊贵的,只有那一个人。
送德言回来的人一身大太监服侍,形容和蔼,向湛蓝行了个礼,露了面就退下去了。湛蓝想起不久之前,这人也是这样笑着,拱手对她说:“九爷娶亲也不知会这里一声!虽是京城别院,咱也办几桌庆贺庆贺!”
“德言,”湛蓝听到自己声音,轻飘如同风中柳絮,“他……会不会来再见我一面?”
即便一切是局,半点真心也无,能不能让她再见一面呢?她有句话要对他说。
作者有话要说:
顶着锅盖抱着头逃跑
第七章
德言低着头,眼泪纷纷落在地上,摇了摇头哭的说不出话来。皇上将她叫去,要她传给皇后娘娘听的那些话字字诛心,她听得都心碎,面对皇后娘娘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湛蓝脚下发飘,只觉得周身都冷,往榻上缩了缩,蜷了身仍上下牙齿打颤。德言跪着替她拉了一床丝被盖住,哭着叩头:“娘娘,想办法请上官大人上折求情吧!娘娘!”
湛蓝不做声,反而闭上了眼睛。
父亲此刻恐怕自顾不暇。
德言不会知道,这世上知道此事的人差不多都死了,剩下的也活不长了——先帝临终,曾留下遗诏,要传位于三皇子,后慕容谌发兵围城,登基称帝,那遗诏尚未颁出,上官青眼见三皇子以谋逆罪抄家斩首,就将遗诏秘藏了起来。
她大婚之日,母亲哭着抱住她,求父亲拿出那遗诏来献给慕容谌:“皇上要湛蓝入宫,不过就是以湛蓝为质控制老爷罢了,他忌惮那遗诏有朝一日大白天下,世人都要说他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,老爷就把遗诏给了他,换他放了我们湛蓝吧!”
“糊涂!”上官封白着脸低声怒叱妻子,“我现在交出遗诏,恐怕湛蓝连宫都不用入,顷刻就与我上官家一道满门抄斩了!”
她母亲不是一般女流,擦了泪抖声道:“那老爷可曾想过,湛蓝这一入宫孤苦无依,但凡有个闪失,欲加之罪何患无辞,皇上一样能找着错处,降下罪责,到时候抄家灭族,遗诏一样是被他找出来!”
父亲被问的哑口无言。
湛蓝那时红妆已毕,坐在梳妆镜前默默听父母争论,开口轻声道:“女儿入宫后会如何不知道,但眼下若是拒婚,便是抗旨,立时三刻就够抄家灭族的。爹娘不要再说了,女儿嫁。”
她那时心想只要她循规蹈矩,又能被抓着什么诛连九族的错?
更何况那个夜夜翻墙来看她的人,那隔着花树长身玉立,对她微微笑着的人,那个两肩落着月色在窗外静静看着她的人,对她一定有哪怕半分的情意。
是她妄想了,竟以为这天下不如自己,竟以为为帝皇者,心中还能残存半分情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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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夜。
一顶软轿蒙着灰扑扑的布帘,消无声息的停在凤翔宫大门外。
德言流着泪为湛蓝梳了头,稍后安公公领人进来,宣读了废后的圣旨,从内室将皇后的金册取出拿走。
湛蓝站在洒满月色的窗边,安安静静,神色无动。
安公公最后一个迈出凤翔宫,临走低声问道:“娘娘可有话要奴才带给皇上的?”
湛蓝从月光里回首轻问:“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