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,三个人全都愣住了。苏箬眼睁睁看着那点红色的魂魄——像是心脏,又像是一盏灯笼,随着风飘出去,飘到半空中。
穆蕖骂了句“我靠”,踢开挡在她面前的一把凳子冲进了深夜的狂风中。苏箬看了一眼姬遥莘,她发现姬遥莘的脸色异常难看,纵然因为汲取到苏箬的恐惧情绪而容光焕发,此刻神情却颇像上班摸鱼被老板发现的白领,仿佛事情的发展一瞬间就脱离了她的控制。
姬遥莘没有看苏箬,而是跑了出去,苏箬觉得自己呆在原处毫无裨益,而且那时她自己的魂魄,总应该上点心,于是紧紧跟着姬遥莘,也冲出了这间破旧的茶馆。狂风吹得她趔趄了一下,或许是二十多年来,苏笠终于不再跟在她的身后,苏箬感觉到夜风从未有过的寒冷,她穿着单薄的外套,一边跑一边哆嗦着,也许从另一个人的视角看,她应该是在抽搐。
这真是一种既奇怪又令人感到绝望的情绪,好像躯体被人切除了一半拿走,而她甚至还懵懂地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。
姬遥莘浅颜色的上衣在夜里尚能看清楚,但穆蕖早就跑得看不见人影了。当苏箬抬起头,努力在风中睁开眼睛时,她看见那点魂魄的光从路旁破败的楼房上一闪而过。
那点魂魄的光在深夜的城市中看起来着实特别可怜,好像是偶然迸射到夜色中的火星,随时都会在夜色中所湮没。
其实苏箬心里也有些疑惑,为什么有人来抢这一半魂魄,难道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?幻想出来的苏笠,人格尚且不完整,就算拿走了,也没有什么大用吧……而且魂魄被风所卷走之后,穆蕖率先冲了出去,她是不是对此事知情?
姬遥莘紧皱着眉头,倒并没有疯狂地撒开丫子追,反而是有些疑惑地不停向路边望去。大概这样的事情也是她始料未及的,在自己的地盘上被砸场子……
她们跑过一盏光线很暗的路灯,苏箬借着那点灯光看得清楚,就在路旁的铁栅栏上,蹲着一个人,看不清脸,只觉得身形像是个高大的男子,苏箬的那半点魂魄放在他的手上,他五指合拢,就像握住了一朵小小的火苗。
不远处传来穆蕖的声音,顺着风送过来,听得很清楚:“别跑,把东西还给我——”
苏箬觉得穆蕖说的这些内容有点奇怪,她好像在跟抢夺者讲道理一样;但是情况比较紧急,她也来不及多想。男子的弹跳力惊人,或许他也根本不是人,他脚步稍微一移,从两米多高的栅栏上跳到对面,在那头的杂草中急速前行,眨眼间身影就不见了。
“站住!”穆蕖的声音渐渐远了,苏箬感觉她好像一直都在追打那名男子,而且她比苏箬和姬遥莘两个人表现更为着急,仿佛被抢走魂魄的不是苏箬而是穆蕖。
此处的景象让苏箬有些眼熟,不远处一座高楼上霓虹灯坏了一半,幽幽的红色和绿色交织,暧昧且不祥;街道上空无一人,几辆落满灰尘的轿车停放在路边。这是穆蕖所在的那家医院,急救入口处的灯箱只亮了一半,显出破败来,此刻应当是“鬼界”。
苏箬的心沉了一下,从苏笠的魂魄离体,到被这股怪力抢夺,一直追到这家医院,看起来倒很像是穆蕖自导自演的圈套?但是她抢走之后,应该没有必要再跑回大本营吧……
“我们现在在医院门口,”姬遥莘四下望了望,她的神色又恢复了沉着,语气冷静,“看起来那个人和穆蕖关系不一般。”
“是穆蕖和这件事有关吗?”
“不会是她。”姬遥莘简短地说道。她四处查看了一下,走上前准备也从栅栏那里翻过去,忽然间,只听啪啪两声响,那声音很奇怪,苏箬脑子里霎时出现了一个比喻:用金属箔做成的树叶挂在树上时,被风一吹就发出的声音,像是拍手,又像刀锋相切。她来不及再想更多的形容了,栅栏上忽然出现两个青面獠牙的恶鬼。
苏箬以为自己一瞬间穿越到了城隍庙。看不见的阎罗王站在黑暗中,两个小鬼拦在面前。
姬遥莘后退了一步,两个恶鬼便从栅栏上跃下来,像泥塑的巨像,落在地上,溅起了尘土。苏箬挨得离两个东西这么近,她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陈腐的、混合着灰尘的味道,她能看到恶鬼獠牙和青蓝色的脸上彩绘的油漆剥落,露出里面土质的颜色;姬遥莘将苏箬护在身后,从口袋中拿出幽冥令,那小小的东西红色光一闪,成了一面旗子一样的东西,遇风哗哗直响,倏然就变大到如幕布一般,遮在两人面前。
这个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构成的幕布质感宛若丝绸,如一堵横亘在夜色中的墙。苏箬抬起头,旗子向两侧无限延展开来,她望着姬遥莘,姬遥莘脸上并不见慌张之色,她稍微安心了一些。
两个恶鬼开始在幕布后踢打冲撞,却始终撞不开这块旗子。苏箬站在姬遥莘身后,姬遥莘的手稍微向后伸来,苏箬会意,她握住了姬遥莘的手。
姬遥莘并不曾对她说过半个“爱”之类的字眼,但是仅仅是在这样的情况下,苏箬就觉得已经足够了。
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,几秒钟或者十几秒钟,幕布忽然松垮地落在地上,刚才狰狞的恶鬼变成了两个不足一尺高的泥塑。姬遥莘低头瞥了一眼,漫不经心地将它们踢到一边,两个小鬼泥塑霎时散成无数尘土,散发出一股纸灰的气味。
“快走吧。”苏箬松了口气催促道,穆蕖的声音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