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她出神,我又顺势问了一句:“那么杖责五十也是你的主意?”
“是……”这话脱口而出,发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已是来不及,那模样一见便是悔得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。
于是我睨她一眼,冷哼道:“那这五十杖还要继续打完?”
她摇头如拨浪鼓,“不不不……”
我略略勾起唇角,慢条斯理地道:“我最讨厌自作聪明又爱狐假虎威的人,若是平日你撞在我手里,少不得要好生收拾一番。可谁让今日樱桃宴的主角、新科状元韩书毓是个出了名的翩翩君子呢?樱桃惹出来的官司够多了,也就且住吧。权当卖他个面子……快滚吧!”
“多谢将军!”她与那两个行刑的小宦官松了一口气,行过礼后便一溜烟地跑开了。
然而听到“韩谨”二字后,谢凌波便如被抽去了魂魄一般,伏在刑凳上一动不动,连我盯着她看了许久也不曾察觉。
我只当以为她伤势过重无法起身,便上前将她扶了起来,然后拾起一旁的外衫给她披上。
单薄的身子因为伤重而站立不稳,长发凌乱地覆在面上,我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拂开。谢凌波却倏尔后退一步,急问道:“将军说的那位韩……状元,名讳可是勤谨之谨、表字书毓的?”
抬起的手在空中僵了僵,我尴尬片刻,到底置之一笑,“正是。”
谢凌波怔了许久,也不顾自己形容狼狈,强撑着向我郑重施了一礼,“婢子多谢将军。”然后转身就走。
“还要回尚食局?”看她反应,我本想问她是不是要去寻韩谨,然而话到嘴边却是一句不相干的。
“婢子就算想去,只怕尚食也恐奴婢砸了什么水晶杯琉璃盏的,那可比甜白釉贵重多了。”谢凌波无奈一笑,“何况其实尚食一向宽厚,挨了打还是准许回去养伤的。”
我思忖片刻,道:“至尊近来都在大明宫,想来尚食局的人也跟着迁过去了。你要回去这一路可不近……”
“劳将军垂询,婢子能走回去。”她似乎是心神大乱,以致也忘记了向我再行个礼,只是蹒跚往前走去。
“我听你言谈,倒是个稳重之人,怎会失手砸了甜白釉?”我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谢凌波站定不动,久久不发一言。待我等得耐心快要告罄之时,忽见她单薄的身子忽地轻轻颤抖起来。然后,她那些沙哑的声音响起:“今日……是先考先妣的头七……”说罢,便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父母的头七?这听她的口音并非长安人士,甚至都不是北边人,若真是父母离世的消息传来,少说也有十天半月了,她怎么知道得这样快?再说自己于她即便不说是救命之恩,但怎么也是解了她眼下的困局了,怎么道谢也不曾有一声便径自去了?
我好笑地摇摇头——罢了,宫宴快开始了,若是去的迟了,只怕姨丈与表姐又要揪着我一顿好说了,就算不惧他们说道甚至也不会放在心上,但絮絮叨叨的到底让人心烦,权当自己随手管了件闲事吧。将那些抛在脑后,旋即我便开始犯难——只是师父的嘱托,究竟要怎么才能完成呢?
第3章 重阳糕
“霍公,这樱桃煎的滋味……”
恍惚间,我听见至尊在叫我,连忙回了句“好”,并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一般,又舀了两大匙送进口中。其实我忽地忆起旧事,一时思绪激荡,几乎都尝不出吃在口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。
至尊却仿佛松了口气一般,笑道:“霍公喜欢就好。朕也来尝尝旭轮的烧尾宴吧。咦……这紫藤糕是什么?唐国忠,快指给朕瞧瞧。”
唐国忠寻到了那盛着淡紫色精致点心的盘子,双手捧了走到至尊面前,请他过目。
“这点心倒是好看得很,以前从未见过啊。唐国忠,放下吧。”至尊面露新奇之色,“霍公,这莫不是府上的厨子新得的菜式?”
我瞧着那紫藤糕怔了一怔,才低声道:“回至尊,这主意不是新想的,原是拾了端惠太后的牙慧。”
“母亲?”至尊脸色一僵,却又极力放缓,“朕怎么不知道母亲几时做过这么一种点心呢?”
至尊当然是不知道了,就我所知的,在入了长安之后,端惠太后谢氏便只做过一次那东西,亦不是特意为我,我只是顺便而已。后来她再不想见着那人,自然也不会再做了。我强笑道:“端惠太后当年还在尚食局司膳司之时,做过一次自创的重阳糕,臣有幸尝过,觉得十分美味,便问过太后。至尊不曾见太后做过,想是因为宫中年节自有膳房准备吃食,不必劳动太后罢了。只是眼下不应景,亦没有菊花可用,唯院中贱内所植的紫藤开得繁,便着人摘些入食。臣只是听闻紫藤可食,从前却未试过,这倒是第一遭。若是这紫藤糕口味不佳……还请至尊责罚。”
至尊却是一笑,“霍公这是用朕在‘试毒’呢!也罢,朕就先尝一口。”
虽说从前并未试过,但毕竟是要送进宫的东西,怎敢做出来之后不着人尝过便直接抬了来呢?这样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