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 容连于灯下写信,只言及自己学业进展,丝毫未提及容奚之事。及翌日,寄往盛京容府。
数日后,容尚书收到书信,看毕,沉叹一声。
自那日朝议之后,同僚们似在背后笑话于他。虽文人轻视商贾匠人,但更鄙视不顾亲子之人。
容奚受天子盛赞,众人面上不敢妄言,且若是自家儿子受此殊荣,不论为商还是为匠,定亦与有荣焉。
怎料容尚书,不仅不知嫡子天资,竟还鄙夷唾之!
众人心情复杂,便不知如何面对容维敬。
“三郎,是连儿的信?”容周氏捧盘而至,温婉笑着问道。
漆盘中是碗豆花,里面加些辅料,极为咸香,乃容维敬近来钟爱之物。
他舀了一勺,吞下后,回道:“不错,二郎学业进展不俗,明年乡试或可得中。”
容周氏笑道:“二郎素有天资,喜爱读书,一定会中。只是可惜,大郎亦聪慧敏思,不能与二郎一同光耀门楣。”
“可惜什么?”容维敬虎目一瞪,勺与碗壁碰撞,发出清脆之声,“学什么不好?竟学匠人之技!有辱门楣!”
天子赏赐又如何?匠人到底是九流之辈,没见同僚俱讥笑于他吗?
在他心中,容奚之能,依旧难登大雅之堂。
容周氏眸中笑意更深,“气多伤身,豆花快凉了,趁热吃罢。”
容维敬气得胡须乱颤,低首瞧碗中之物,思及豆腐亦出自容奚之手,心情真是复杂难辨!
“罢了!不吃了!”他置碗于案,气鼓鼓不再瞧,胸口不断起伏。
容奚远在临溪,不知自己又将便宜爹气着,他正与营铁司的主事交涉。
容奚之名已传遍青州,青州营铁司得上级指令,予容奚特权,故容奚表明身份,司吏顿展颜笑答。
“不知容郎君需铁几何?”
容奚报了个数,却见司吏面色为难。
“不可吗?”他好奇问道。
“并非如此,”司吏叹道,“铁矿不易开采,数量有限,容郎君能否减些数目?”
容奚眉心一蹙,是他糊涂了。以大魏生产力,矿藏开采确实艰难,人力畜力到底不比机械之力。
“不知矿山何处,我能否去往观之?”容奚礼貌问道。
铁矿的开采力度,直接影响生铁数量,他想去矿山瞧瞧,看能否改进采矿之法。
矿场乃官府掌控,闲杂人等不得进入。然容奚手握特权,司吏立刻应允,亲自领他至矿场。
青州多生矿藏,朝廷便在此设采石场。
至矿场,容奚举目而望,不少矿工手握石镐,于地表浅层处挖采矿石。
大魏开采矿石,大多为地表风化残积、堆积矿,或江河岸边的铁矿,甚至包括露出地表的浅部铁矿。
铁矿多藏于岩石中,矿工常用火烧之法,使石开裂,从而得到矿石。
如此,采石效率相当低下。
“郎君有何高见?”司吏见他凝眉沉思,不禁小心问道。
谁不知容奚乃容尚书之子,且得天子盛誉。他一个小小的铁官,压根不敢得罪。
钢铁在后世普遍使用,乃必需之物。大魏却使用铁器甚少,除军用器具、农具等,百姓无铁可用。
若要开采更多铁矿,须使用更为高效之法。
他得仔细思量。
“并无。”容奚礼貌一笑,“回罢。”
因青州营铁司铁矿储存较少,容奚未得许多,运至姜氏后,交于姜卫平,遂归宅。
刚入宅门,刘和迎来,禀道:“郎君,有良田可买。”
容奚一喜,“当真?”
刘和呵呵笑道:“仆还能骗您不成?”
“刘翁,买田之事交于你,钱帛从账上支取便是。”
容奚嘱咐他后,至书房,铺纸于案,提笔蘸墨,却在落笔前犹豫半晌。
他本欲传信至郡王府,然思及秦恪位高权重,定事务繁忙,哪有闲暇再来濛山?
但若不叫他亲眼得见,仅凭书信描述,必无说服力。
沉思良久,他方缓缓运笔。
翌日,他着刘子实携书信至冯氏,交于冯山之手,请其寄往盛京郡王府。
刘和顺利将地买下,离容宅并不算远。
先前张家那几处田地,正在沤肥,容奚不欲用之,遂重新买地,是为播种土豆。
土豆于地窖中,已生青芽。青州气候条件,适宜土豆于秋冬种植,次年初春便可收获。
土豆既可充饥,又能作为案上佳肴,容奚素来喜爱。
他唤来张志,教授其将土豆切割为带芽的块状,而后种于地中。
张家俱为干活好手,不过数日,便已完成。
他们不知土豆为何物,亦不知容奚此举为何,但作为佃户,自然是听主家吩咐。
此前胡玉林助容奚收购土豆苞米时,一些富商亦随大溜,却不知何用。b